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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

第52屆短篇小說國軍組銅像獎作品—鐵山

文宣心戰處上稿日期:108/05/01

作者:盧志朋
出處:國軍第52屆文藝金像獎

教室內一團令人窒息的空氣,搭配不斷循環的冷氣機,眾人想開不了窗也開不得,外頭正颳著風、下著雨,部分同學們顯然藏不了按捺不住的情緒,心不在焉只想快點下課鐘響奪門而出,不過這畢竟是課堂,想著脫離的理由不能具備太多的創意,愈簡單樸實愈好,比方說:「老師我想上廁所。」

或是「老師我肚子有點不舒服。」前者是短暫地獲得一點新鮮空氣但就像具抗藥性的止痛藥一樣,同樣的理由無法使用多次,後者就更不用說只是讓自己陷入更麻煩的境地罷了。

所以更多人選擇趴在桌子上,抑或托著腮幫子呆呆地看著授課教師。

「雨欣,那你告訴大家,法律並非萬能,他能發揮的功能和作用沒有辦法解決你生活中所有的問題,是吧,那這是由於哪個特質所影響?」講台上教授公民課程的方老師,同時也是班級導師,但顯然整個班級並沒有賣面子給班級導師而比較認真地聽講。

「嗯……普遍性吧。」毛雨欣瞄了黑板上的標題,像選擇題的作答方式,方老師轉過身看了黑板上的字,又重新把眼神對上毛雨欣,這幾秒的沉默,讓幾位昏昏欲睡的同學重新回神到課堂上,但已經睡著的依然不動如山。

「怎麼會是普遍性呢,法律的功能因為不能是萬能,既然不是萬能,所以它屬於有限的。」方老師語調提高,貌似驚訝學生觀念錯誤而回答不正確的答案,事實上他更希望藉由一個人在課堂上的錯誤,修正更多人在考卷上會犯的錯誤。

「老師,就是法律不夠普遍嘛,所以管不到嘛,假設法典可以無限厚,我們是不是可以面面俱到去規範、制定。」毛雨欣這個提問更是正中下懷,造成了方老師預想不到的結果,學生對於這種課堂上辯答對話,比起授課老師一個人在台上授課,因為與學生互動增加教學效果也會提升。

「我們的法律確實因應這社會的進步,不斷地加入新的內容,但像我剛剛講的一樣,人類生活的複雜性,無法全部仰賴法律,更多時候我們依靠的是什麼?」方老師再度轉向黑板拿著紅色的粉筆將黑板上的字一一圈起並說出: 「道德、習慣、宗教信仰,所以有時我們會嫌惡某些人的行為,但他卻沒有犯法,就有可能是因為與我們的習慣不符。同樣的我們可能為了避免道德上的譴責,而不去做某些行為,比方說插隊。」

方老師瞄了一下手錶做了這節課的總結。

下課鐘聲響起,方老師整理桌上的課本一邊說道:「這節下課二十分鐘,本來是要掃地的,不過外面風雨有點大,走廊上垃圾撿一撿,然後小開窗戶透個氣。」

「下課!」

「有沒有人沒有帶手機的?舉個手。」英文老師難得在課程的開始不是先進行複習考試,同學們也都很好奇發生什麼事,甚至有些人下課還在使用手機竟也將手伸進去書包確認手機是否還在。

「我知道有點突然,因為現在雨愈來愈大了,颱風比預期的來得還要早,剛剛學校開會宣布今天只上到這節課,要你們提早離開學校,不然怕晚點會有危險。」台下的同學開始一片喧嘩,英文老師平常殺氣騰騰根本不可能會有這種情形出現,而此刻他竟然露出無奈的眼神。

「現在給各位十分鐘的時間,讓各位聯絡家人,今天課就上到三點,你們班有9位走路或騎腳踏車的同學和17個坐專車的這比較沒問題,學校已經聯絡好提早發車,你們只要告訴家人會提早回家,7位住宿的,學校晚上7點過後直到週末都不開放住宿,如果你的家長沒辦法來接送,學校這邊會視人數安排有剩餘位置的專車……」英文老師說完校方這邊的處置便開始提筆紀錄,面對颱風來臨這種狀況,校方有著多次處理的經驗,將麻煩的事提早到暴風圈登陸前,免得隨著時間推移迎來更多麻煩的事。

「專車的都沒問題,然後住宿是5位已經連絡到家人,騎腳踏車和走路……」英文老師看著紙上的統計情況,並說: 「學校這邊是嚴格規定騎車的同學,不能穿著雨衣騎車怕風雨太大造成危險,必須改成走路喔,你們班人數也還好。剩下的人會由我跟你們方老師載,如果家人不在家的話呢,相信各位應該都有家裡鑰匙吧。我再確認一次,有沒有人還沒聯絡上家人的?」說畢英文老師便將統計結果傳送給正在與校方進行臨時會議的方老師,台下的學生也非常享受這難得賺到的悠閒時光,竟也不顧音量的向下課一樣討論起來。

「學校因為颱風宣布今天下午提早離校,我要去姑姑家,聯繫上了,所以這幾天也不回家喔。」毛雨欣將同樣的訊息傳送給爸媽,但都是沒有回應。

颱風比預期還來得更早,早上的晴空萬里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除了憂鬱的一片陰沉外,還有突如其來的溫差,少了陽光的曝曬,壓縮機讓室內溫度持續下探,毛雨欣身上披著的薄外套已經無法抵擋室內的冷氣,忍著發抖逕自背起英文單字,對比整個班級的喧嘩,能提早下課,對於許多學生而言帶來莫大的興奮,而豪雨將至的不方便全都被愛護他們的大人們頂住了,透明的保護傘雖然看不出來,卻為他們的成長擋風又擋雨。

教室一團嘈雜,鄰近的同學討論起無關風雨的生活小事;此刻毛雨欣只擔心她的爸媽,又要為了這場雨要付出多少,對其他人而言颱風只是例行地每年來個幾次,雨下得大點就海水倒灌、溪水暴漲、深山居民受困,距離許多人有些遙遠,有些人因為生活在安逸的屋簷下,關上窗,既不淋雨也不吹風,那遙遠的印象是電視新聞畫面給的,儘管震撼唯一能做的只是為那些受困受害者嘆息,甚至暗自慶幸自己不是其中的一員,而她的爸媽不同,為了工作,這種一家人圍在電視機前看著各地方受災時一起為災民祈禱的場景從來沒有過,因為爸媽是實際付出行動的人,她依然很不習慣當大家都在安逸的時候,為何她父母就必須去拚命,想起她父親幾年前跟她說過: 「這叫做使命。」然而為了這兩個字她必須承受風雨來時的不安。

體諒這件事情跟她年紀大小無關,儘管那是從小耳濡目染所教育的觀念,但他心裡總有疙瘩,也因為如此,她和許多人不同的是:從看得懂新聞畫面後,災害這件事與她息息相關,從小「練就出來的膽怯」早已讓她身在其中。

因為毛雨欣的爸爸是海巡署隊員而媽媽是一名軍人。

毛雨欣看著同為住宿的同學,家長一一進宿舍替自己孩子撐傘然後離開。汽車輪胎壓過水坑濺起的水花,讓她想起去年母親在風災期間受訪的新聞畫面,她已經忘記當時記者和母親的對話,只記得記者一聲尖叫,一樣是車輪經過水坑,但濺起的卻是無情的泥水,母親的雨衣替她抵擋免於波及,對比鎮定如泰山的母親,記者只得草草結束訪問。

體諒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因為有了畫面,不再是你對我說。

「雨欣,要不要我請我爸順便載你到車站。」宋敏惠問道。

「不用啦,我待會走去我姑姑家,很近。」毛雨欣拒絕宋敏惠的美意,更不想添增別人的麻煩。

風愈颳愈強,對於這樣的天氣,毛雨欣有一種跟天空的默契,知道什麼時候雨會小點,這種默契的養成源自於從小專注地看著天空,讀小學的時候父親常常帶他去海邊,有幾次還是暴風來臨前,父親嘴裡滿滿是科學的根據,當時父親究竟說著什麼也不記得了,但父親依稀說過:「你別看現在沒有雨,再過幾個小時,這邊的浪會有三層樓高,會衝上堤防。」然後指著東邊的天空,再指著西邊的天空,來來回回比劃,小時候看父親的身影很是高大,每次說完再過幾個小時巨浪來了,父親也會暫時離開她,當時的她相信父親會替她擋那三層樓的浪,即便沒機會真正看過父親口中的巨浪。

「張伯伯,我走囉。」毛雨欣向宿舍管理員道別,一邊將書包藏在雨衣內,為了不讓自己走路太彆扭不斷地變換背書包的方式。

下午四點校園已經空蕩無人,教官巡查整棟大樓檢查各教室門窗,警衛抬著沙包將地下室門口堵住,氣象局的預報如果準確,那這些人這兩天完全沒有休息鬆懈的時刻。

「你打給你爸了嗎?」毛秀珍問道。

「沒有,我有傳訊息給他,還沒回我。」毛雨欣卸下雨衣,掛在牆上。

「你先去洗澡換個衣服吧,颱風天還走路,怎麼還不找我去載你。」毛雨欣充耳不聞,毛秀珍自然明白,自動把關心的話轉換成囉嗦是這個年紀的孩子正常的反應。

毛秀珍打了電話給毛雨欣的父親:「你小孩現在在我手上,拿什麼來換。」

「姊,雨欣交給你了,江怡也在忙,下個禮拜過後就有假了,拜託了,還是我找爸去載她?」

「我沒有在抱怨,颱風天誰都別跑來跑去,你注意安全,還有記得回雨欣訊息,或是電話,我看她心情不是太好。」毛秀珍掛了電話,想著提早收店,看著颱風登陸的天氣狀況,心想鞋店應該不會有人光顧。

「姑姑,你陽台衣服沒收耶。」毛雨欣在二樓喊著,手上拿著換洗衣物,準備盥洗。只見毛秀珍衝上二樓,與毛雨欣在走道上碰頭後往陽台跑去,聽到毛雨欣說: 「我拿進來了啦。」

又轉頭見毛雨欣直接進入浴室。

「這麼忙還有時間來載我。」毛雨欣心想,心裡一陣酸楚,哭了起來。那一種感激與寂寞混雜的情緒迸發而出,是像記憶中的山洪暴漲還是狂浪席捲。

蓮蓬頭的水花不斷沖著,靜謐的數分鐘,水淋洗過了她的焦慮憂傷,在此之後她想太陽應該要來了。毛雨欣將水龍頭關閉,對她而言象徵大雨過後,同時也結束這個悲傷的情緒,她知道大雨過後一切將回歸正常,家人們會出去玩、一起吃飯,共聚天倫。

「你爸媽啊,我從他們學生看到現在了,你要體諒他們。」

毛秀珍說著,邊舀著湯。

「我沒有怪他們啊,姑姑你怎麼有這種錯覺。」毛雨欣走向窗邊將窗戶給關了,電視的聲音更明顯地播報著各地傳出的災情,哪兒水已經淹到膝,哪戶屋頂被風掀了。

「那你比我好多了,你爺爺當時還在陸軍的時候,記憶中都是你奶奶照顧我跟你爸長大的,你知道嗎?你爺爺最疼你了,但對我們而言就是個嚴格的存在,一個嚴父常常不在家,見到他就是嚴格的管教,結果你爸走上同一條路。」毛秀珍說著說著放下碗筷,可惜,只有老家才有以前的照片,不然那樣年輕時的畫面湧上來,可能真的忍不住眼淚就潰堤了。

「還有我媽。」

「江怡救了你爸,你爸也救了她。」毛秀珍說道。

「救了什麼?」

「你爸考大學那年,你奶奶倒下了,留下了你爺爺跟我們。」

「所以姑姑你一肩扛起家計嗎?」

「不對,家計一直都在你爺爺身上,我前一年就嫁了。」

「你爸個性變了,不愛講話了,本來愛打球的也不打球了,成績我倒是不清楚,只說著要念軍校,關於這個我想你爺爺應該是支持而不是反對,搞不好還覺得他很有想法。」

「我爸話超多的好嗎!」

毛秀珍笑了笑,接著說:「我那時很感嘆我可愛的弟弟,怎麼這樣一去不復返了。」

「你知道依附關係嗎?」

「不知道。」毛雨欣看著毛秀珍幾秒,期待得到答案。毛秀珍接著說: 「總之你奶奶對當時的你爸爸整個成長過程都是很依賴的,可想而知,一旦這層關係抽離,那種影響有多深。」

「他那時候大概跟你現在差不多大的年紀。」毛秀珍說道。

「你奶奶過世後兩三年吧,我見到他都鬱鬱寡歡的,說實話我也沒什麼機會看到他,我還以為他是不是不滿我什麼。」

「結果呢?」

「結果?我也不知道。這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可能你媽媽也知道啦。」

「過陣子他就回復了,那時候跟江怡和你爸吃過幾次飯,你爸拚命地跟江怡說我的好話,害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都不知道這些事,他們從來沒有跟我說過。」毛雨欣邊收拾碗筷說道。

「怎麼說呢,找不到機會跟你說吧,不然你認為他們應該在你是什麼年紀或情境下跟你說呢?」

「所以我說江怡救了你爸,如果他們沒有在一起的話。」

「那我爸又怎麼救我媽?」毛雨欣問道。

「其實我不應該用『救』這個詞,也許他們就該是天生一對。

現在我要去算今天的帳了,改天再跟你說。」毛秀珍接著說:「碗筷就麻煩妳幫忙洗了。」

「鐵山,倒了。」毛雨欣掛掉電話,心裡浮出這句話。

第一次親戚聚會不是在過年,而是在這樣的場合,老家的客廳,一股沉重的氣氛,除了毛家與喪葬業者的對話外,沒有其他的聲音,儘管大家都知道這一天一定會來,但沒人願意準備好這樣的心理。

「毛伯伯走得很安詳,這幾天沒什麼說話。」看護說。

「爸在生前常常跟我說,簡單就好,那就如他。」毛秀珍眼眶泛紅但沒有流淚,看得出來已經哭過了,接著說: 「他說:『燒一燒跟妳媽媽放一起就好,隔壁位置已經預訂了。』」

「現在冰櫃已經進來了,『手尾錢』要準備好,稍等六點的時候,救護車會進來,恁們要跟他打招呼,跟他說回家了。」喪葬業者說。

這一連串閩南語的對話,毛雨欣不是太懂,只看著大人們忙進忙出,剩下幾個人在客廳也沒任何對話,一個小時很難熬,站著不是坐著也不是,直到救護車駛到門外的聲音,大家紛紛離開客廳往外走去。

遺體從救護車抬到架上時,毛雨欣再無法強忍,只得用力地讓自己不發出啜泣的聲音,眼前模糊地看著她爺爺最後一面,說到親,她和爺爺可親了,往日歷歷在目迴旋在腦海裡,在這個老家,爺爺教會她很多事情,童年的她就是爺爺帶大的。

喪葬業者的動作相當熟練,很快就將簡易靈堂布置好了,交辦完注意事項又趕著離開去別的地方,幾十分鐘不到就送進這幾天需要的紙錢。

「江怡呢?」毛秀珍問毛雨欣的父親,口氣不是太好。

「媽正在開車,大概八點才會到。」毛雨欣搶在父親之前回答。

毛秀珍看著毛雨欣的父親,那是一種複雜的眼神,不是責怪,她心中自然清楚,但不知道其他人眼裡的這個媳婦,別人是怎麼想的,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同樣的情形出現在她母親去世時,她費了很多時間才聯絡上她父親,等待父親回家的時間又更漫長了,因此她母親的喪事基本上是她處理的。

時代變了,聯絡一個人更便捷更迅速,不變的是那曾經發生過的遺憾,想到這裡毛秀珍又哭了起來,但今晚她已經沒有任何力氣。

「媽。」毛雨欣看著同樣滿臉倦容的母親,這段路對她來說可能是無比漫長,車開得再快,都不會比歸心的箭快。

「東西給雨欣拿去放,你先去上香吧。」毛雨欣的父親說道,便示意毛雨欣將江怡手上的行李接過手。

往後的那幾天,家人們輪流白天黑夜顧靈堂,大家邊摺蓮花邊說起毛爺爺的往事,毛雨欣在這故事裡多少也參與其中,大家接受毛爺爺走了,開始有了笑容,每個人分享的趣事,

多半你都聽過了但多半你還是笑了。

陸陸續續來了幾個彼此都陌生的面孔,是毛爺爺最後留下來的通訊錄裡昔日的同袍,多半聯繫不到,活到這個年紀能走的都走了,能無恙的來到這裡更是少數,也有毛雨欣父母的許多長官來、軍人之友社慰問, 許多人向毛爺爺道別,毛雨欣心想爺爺是真的沒有遺憾了。

「敬禮!」看著國慶升旗直播節目,毛爺爺身邊站著年幼的毛雨欣,然後開始唱著國歌。禮畢後對著毛雨欣說:「歌聲要大聲,專注地看著國旗。」

「接下來為你報導網路上一則影片,傳敵軍計畫侵犯我國,僅120分鐘即可以將我國土夷為平地。」新聞畫面上,播放不良的畫質,簡單的字幕配上幾項武器的畫面。

「夷為平地?!小雨,我告訴你,我們做人一定要有自信才能開口,要打有把握的仗,像這個叫做自不量力,這個心戰我們絕對稱他為失敗之作。」毛爺爺對尚是小學生的毛雨欣說著,一個激動處還比手畫腳,但毛雨欣不懂,什麼武器的、心戰的,這對小學生來講還算是個困難的詞彙。

「我們啊,夷不平的,我們的山啊,是『鐵山』,固若金湯,你啊別被他們騙了!」一邊指著客廳牆上的臺灣地圖,當時的毛雨欣,不懂得什麼是防守,什麼是進攻,鐵對她來講就是冷冰冰堅硬的金屬,甚至她覺得生活中只要是金屬,都是鐵。

童年的她,還真的以為那群山百岳的綠蔭底下都是無堅不催的鐵。這樣的想法存在她心中已久,加上爺爺見到相關報導,見一次說一次,年紀漸長她才懂得地理物理而鐵也會鏽,而人……會老。

「鐵山」就是她心中爺爺的形象,堅毅不拔,作為一個為國家奉獻退伍軍人的榮耀。

「爸留著這些舊郵票幹嘛?」毛秀珍說道,出殯後大家整理毛爺爺的房間,再也用不到的棉被、衣服該丟了,毛秀珍整理著父親的抽屜,一邊還翻出許多以前的照片。拿著一張照片說:「你看,你念書跟爸拍的,你跟爸超像的好嗎!」毛雨欣的父親立馬擺出照片中毛爺爺嚴肅的表情,大家都笑了。

「這些信,是寄給妳的。」毛秀珍跟江怡說道,指著信封上寄的地址和收件人。泛黃了的信封貼著郵票卻還尚未彌封。

「爸寫信給你幹嘛。」毛秀珍抽出信紙,是自己熟悉的字跡,非常工整可以想像筆者是一個嚴謹俐落的人,就是她的父親的字。

江怡,雨欣這幾夜晚哭得比往常嚴重,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母親離開了,我可以給她應有的照顧,但母親這個腳色,非由你來當不可,我想我跟你感同身受,作為一個父親以及一個丈夫,遇上我們軍人天生的使命,此刻夜深我亦想為了國當真就能為了家? 對於家庭我知道在我這一代做的不是太好,正杰的母親走得早,我一回頭已彌補不了他們,正杰、秀珍他們多多少少對我不滿,我卻完全給不了他們需要的愛,秀珍嫁人時我開心她找到新的家庭和對她好的丈夫,這幾年的笑容也變多了,即便見面的時間不多,但我們有話聊了,該說秀珍懂事呢,還是我對正杰多慮了,我知道正杰遇到了你後不一樣了,現在也成了別人的父親,而雨欣不能成為下一個遺憾。

 父毛忠 

毛秀珍還沒讀完這封信,江怡已哭得無法自已,毛秀珍將信拿開避免自己的眼淚浸溼信紙,抽屜中另有其他的信,類似的內容,顯然這封未寄出的信,父親經過多番修改。

毛雨欣的父親將未完稿的信拿來過目,然後放回抽屜,接著說:「原來,爸有想寄信給你。」

「那個時候哪知道有產後憂鬱症這種東西。」江怡說道,轉身看著毛雨欣父親說:「大家都以為我們就是吵了一架……大大吵了一架。」

「怎麼勞煩爸這樣求我回去了。」江怡大聲嚎啕,話都說不清楚,毛雨欣的父親抱著江怡,毛秀珍拉著毛雨欣示意離開房間。

那封未寄出的信,結清了毛爺爺對毛雨欣父親和毛秀珍缺少的父愛,儘管曾經缺席但他最後還是出現了,而未寄出的信也道出當年毛雨欣的出生對這個家有多種的影響,原本應是喜悅的結晶,竟因為種種害怕的因素,鑄成了當年江怡的逃避,害怕自己無法兼任母親的角色,因此病了,往娘家躲了三個月。

「我不可以這樣的,對不起。」江怡繼續哭泣,同時向他身邊這個當初三個月不斷在三個地方奔波的丈夫,當年的她不是拒絕回應就是敷衍了事,幾次她看著被帶過來還是嬰兒的毛雨欣竟產生一種嫌惡感。

關於毛爺爺的信,原本是要寄出的,但江怡就這樣若無其事地回來,不提及三個月來發生什麼事,接下來做回自己母親的角色一路到毛雨欣長大,於是那封信就一直放在抽屜裡。

毛雨欣有一半的童年是毛爺爺帶大的,隔代教養這件事並沒有影響毛雨欣太重,因為毛爺爺教會她很多對的事,有記憶以來,成長過程中固定值班的父親和留守的母親很多時候不會同時出現,但他們給她的愛卻沒有少過。

「阿伯,你這個要去隔壁櫃台,你要換存摺這邊資料要先填好,如果要換卡,我們明天沒有開,下禮拜才會好。」身為郵局櫃員的毛雨欣說道。

開始工作後,徹徹底底明白工作崗位的重要,越不過的職權職責在那裡,自己能做的就是盡力做好。

「你看!你媽不是說這禮拜不回來,就是這個啦。」毛雨欣父親指著手機內的圖片,是營區開放的新聞。毛雨欣的父親對她點了頭笑了笑,源自於同系血源的默契,毛雨欣突然說:「你開車。」

從求學時代開始到工作,他們很珍惜每個共同的假日時光。

「這個武力最大的有效射程在……」毛雨欣看到眼前講解的軍人名條。說道: 「宋敏惠!」

「你是?」宋敏惠還在看著眼前的毛雨欣,才想起她是她的高中同學。

「雨欣!你怎麼會在這裡?」接著向毛雨欣父親示意: 「毛爸爸好。」毛雨欣父親微笑回禮,然後繼續看著陳展的新式武器。

「我來找我媽。」

「毛媽媽也是軍人?」

「是啊,但這裡這麼大我一時間還不知道怎麼去找她,畢竟沒來過。」

「你怎麼不打電話給她,還是你跟我說是哪一位應該就知道今天有沒有協助了。」

「喔,想說給她點驚喜,我媽媽叫江怡。」毛雨欣才說出口,宋敏惠的嘴巴張大本來差點要大叫,但又把氣吸了回去說:「我也不知道去哪裡找她,你還是打電話吧。」

「喔,好吧,你繼續介紹你的,我不打擾了。」毛雨欣便站向旁邊撥打電話,不一會兒江怡來了。

「長官好!」沿路看著許多人向母親問好敬禮。

「媽,妳好難找喔。而且這裡這麼大。」毛雨欣說道。

「這還算普通啦,全國有多少比這還寬的地方。」江怡帶著兩人逛了整個展區,順便把原本的介紹工作也攬在自己身上。

「看!」江怡指著遠方的天空。戰機劃過一片藍,迅速衝過整個營區上方,過程中不斷變換隊形。

毛雨欣看著母親從一路以來講解陳展的武器與設備,雖不是很明白,但總感覺很厲害,眼前這個軍人,是她的母親,毛雨欣早已分了神看著戰機,不知道母親到底介紹了什麼。

毛雨欣突然想起爺爺所謂的「鐵山」。

「鐵山,一直都在,那是存在心中愛她的家人的形象,也是捍衛國家的精良國防,更是軍人保國衛民的堅毅之志。」

僅以此文感謝所有為國家安全默默付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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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日期:108/7/1  點閱次數: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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