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心戰處上稿日期：108/05/01

作者：卓奕伶
出處：國軍第52屆文藝金像獎

一、劇本名稱：英雄的軌道

二、時間：45─50 分鐘

三、字數：13976 字，32 場。

三、劇情大綱：

一次颱風過後的國軍救災，王伯璋遇見一位老婦，他猜想眼前的老婦人就是三十六年前拋家棄子的母親。王伯璋該如何面對如潮水襲來的過往？身為兄長，該如何修補弟弟和母親之間的孺慕之情？如何傳遞年邁的父親與母親之間的眷戀關係？而，兒女面對前途的迷惘，王伯璋又該如何成為榜樣，引導孩子走上人生旅途？

四、人物介紹：

王榮光：男，七十九歲，王伯璋的父親，陸軍士官長退伍。

王伯璋：男，四十五歲，陸軍官校畢業，上校旅長，結婚二十一年，育有一子一女。

李淑媛：女，四十四歲，王伯璋之妻，全職家庭主婦。

王凱旋：男，二十歲，王伯璋之子，大學二年級，熱愛攝影。

王凱欣：女，十八歲，王伯璋之女，高中三年級，成績優異，夢想成為一名醫生。

王仲瑋：男，四十三歲，臺大法律系畢業，執業律師，單身。

張仁和：男，二十五歲，王凱旋大學學長，前任攝影社社長，目前在軍聞社擔任攝影記者。

陳美莉：女，王榮光的妻子，在王伯璋九歲時離家出走。

五、劇本內文：

景：陸軍官校門口

日

人：王伯璋（青年時期，時年十九歲）、官校生數名△王伯璋穿著陸軍官校學生制服，在公車站牌處等公車，低頭數著手掌中的零錢。

△公車站另有十餘位陸軍官校學生，皆立正排隊。

△有幾位官校生手提行李袋排著行進隊伍，抬頭挺胸靠右邊走在馬路旁。

△一位中尉軍官走來，公車站全部官校生舉手敬禮。

全部官校生：（高喊）長官好！

△中尉舉手回禮，以視線關注校門口每一位官校生之後，轉身走回校門。

 

△公車停靠，官校生陸續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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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

景：公車上

日

人：王伯璋（青年時期，年十九歲）、官校生數名、乘客數名

△乘客們面帶微笑看著這幾位手抓拉桿站得直挺挺的官校生。

乘客婦人甲：（稱讚的，閩語）肖年郎安捏站得直~直~直，精神好，真順眼。

乘客婦人乙：（閩語）嫁女兒就要嫁這款的，卡有保障啦！

乘客老伯：（閩語）是啊！有國家教導，不只品德讚，薪水也有保障，當然嘛好！

△王伯璋嘴角微微上揚，下意識抬頭挺胸，身形越加顯得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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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3

景：家用小客車內

日

人：王伯璋、李淑媛、王凱旋、王凱欣

△王伯璋開車，載著妻子淑媛和兒子凱旋、女兒凱欣。

△前方十字路口號誌由綠燈轉成閃黃燈。

△妻子和兒子、女兒都看著王伯璋。

△王伯璋的右腳在煞車板與油門之間移動。

△妻子淑媛瞄一眼丈夫的右腳，又看看腕錶，臉上略有焦急神情。

△王伯璋慢慢的踩煞車板，減緩車速。此時隔壁車道一輛紅色車子從王伯璋車旁快速經過，引擎發出瞬間加速的巨大聲響。

△王伯璋車子緩緩在停車線前停住時，號誌恰好轉成紅燈。

△車子安穩的停住，王伯璋笑了，雙手在方向盤上輕拍節奏。

△妻子、兒子、女兒眼光一致的看著前方遠去的紅色轎車，也都輕輕嘆了一口氣。

淑媛：（V.O.）還停，都快要遲到了……

凱旋：（V.O.）明明就可以過去的！

凱欣：（V.O.）老爸真是固執耶。

△號誌成為綠燈，王伯璋開動車子。

王伯璋：今晚的管樂隊要演奏我最喜歡的曲目，你們一定也會喜歡。

淑媛：所以我們最好不要遲到。你啊，你應該早點離開營區的。

王伯璋：妳又不是不知道，營區一堆事要處理。放心，不會遲到，我時間算得很準。

△凱旋的手機發出 line 訊息通知聲，凱旋低頭打字。

凱旋：媽，明天我去陳佑正家烤肉喔，他在約人。

淑媛：你們，不要太常吃烤肉，致癌的。

△凱欣低頭看著手機。

凱欣：有颱風耶，氣象報告說，明天清晨可能會發布海上颱風警報耶。

△凱欣轉頭看著凱旋。

凱欣：你們不必烤肉啦！颱風！

△凱旋還在傳 line 訊息。

凱旋：陳佑正說，不烤肉就去唱 KTV，要不然就去游泳池。

△淑媛轉頭問丈夫。

淑媛：你知道有颱風嗎？

伯璋：知道，靠近臺灣了嗎？

淑媛：幾點回部隊？

伯璋：聽完演奏會就走。車，麻煩妳開回去。

凱欣：（驚訝的）爸爸明天不是休假嗎？我還要請爸爸幫我換房間的燈，它一直閃……

淑媛：是啟動器壞了，我換。

伯璋：有颱風嘛！只要發布海上颱風警報，我就一定得趕回部隊，協助危險地區居民離災，這是我的職責，忘啦？

△凱欣稍稍嘟起嘴、皺著眉頭。

凱欣：每次颱風，不在，部隊 CALL，不在，……我的升學座談你也沒來喔！

伯璋：哎呀，真是對不起啊！體諒一下妳的軍人老爸嘛！

淑媛：凱旋，颱風天別亂跑。

凱旋：我們住的地方哪一次颱風有事？安啦！

凱欣：最好今天晚上颱風轉向，這樣爸爸就可以待在家裡陪我們。

△車子轉彎，國家音樂廳就在眼前。

王伯璋：你們先下車，我去停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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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4-a

7

景：國家音樂廳門廊

日

人：王伯璋、淑媛、凱旋、凱欣、許多軍人與軍眷

△王伯璋一家人拉整身上穿的正式服裝，淑媛轉身幫伯璋整理領帶與襯衫領子。

△王伯璋看見迎面走來一位年長紳士，趕緊迎上前去，年長紳士伸出右手。

△王伯璋趕緊也伸出右手。二人雙手緊握。

王伯璋：長官，很高興遇見長官。

△紳士朝淑媛和孩子們所站之處看了看。

紳士：家人？孩子都大了啊……

王伯璋：是，時間好快。

紳士：晚上要趕回花蓮吧？

王伯璋：是。

△紳士拍拍王伯璋肩膀。

紳士：辛苦了。

△（鏡頭拉遠）見王伯璋朝紳士立正敬禮，淑媛也朝紳士傾身微微鞠躬示意。

S4-b

景：國家音樂廳演奏廳

日

人：王伯璋、淑媛、凱旋、凱欣、許多軍人與軍眷

△王伯璋一家人入場，找到位子坐下。

△王伯璋示意兒子、女兒收起手機。

△淑媛翻閱手上的演奏會手冊：《中華民國國防部示範樂隊訓練成果發表會》

△主持人出場。

主持人：各位嘉賓，各位……

△螢幕淡出

△螢幕溶入

△軍樂隊演奏樂曲〈桂河大橋〉。樂聲激昂迴盪。聽眾（包含王伯璋一家）神情專注。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全場掌聲如雷。

△王伯璋用力的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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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5

景：王伯璋家中房間

夜

人：淑媛、凱欣

△窗外已開始下雨。

△淑媛站在工作梯上，幫女兒換日光燈的啟動器。淑媛身高不夠，很吃力的伸長手臂。

△凱欣雙手扶助工作梯。

凱欣：媽小心！

△凱旋經過房門，看見了。

凱旋：我來我來。

△凱旋站上工作梯，約莫三分鐘，換好了啟動器。

△凱旋一邊爬下工作梯，一邊說。

凱旋：換掉日光燈啦，省電燈泡很方便。

淑媛：沒壞不用換啊！我們是軍人家庭，能省則省。

△凱旋將換下來的啟動器交給淑媛，抬起工作梯走出凱欣房間。

△凱欣想到什麼似的，問淑媛。

凱欣：媽，我如果念醫學系，家裡有錢嗎？醫學系學費……很花錢……

淑媛：（微笑著）不要擔心錢的事。哥哥和妳讀書的費用我們都存好了，放心。

凱欣：我跟爺爺說，我想當無國界醫生，爺爺很高興。

淑媛：（微笑著）爺爺當然是很高興的啊！妳努力朝妳的理想邁進，我們都支持妳。

△淑媛拍拍女兒的手臂，凱欣開心的點點頭，坐回書桌前念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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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6

景：王伯璋家中房間

夜

人：淑媛、凱旋

△淑媛走到兒子房間門口。

△凱旋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淑媛：謝謝你幫忙。

凱旋：頂樓我剛剛看過了，沒有積水。

△窗外風雨明顯加劇。

淑媛：颱風不會轉向了，你明天真的要出門？

△凱旋坐起身來

凱旋：媽，凱欣想當醫生，我大二了，還不知道要當什麼。

淑媛：嗯？

凱旋：我甚至不喜歡我唸的科系。

淑媛：你喜歡攝影。

凱旋：攝影可以當興趣，可以當飯吃嗎？

淑媛：如果技藝超群，是可以當飯吃唷！

凱旋：（嘆一口氣）我好煩喔！

△淑媛拍拍兒子的肩膀。

淑媛：認真追求學問，你會看見前面的路。

△凱旋又在床上躺平，雙眼再度盯著天花板。淑媛摸摸兒子的頭，走出房間。

△凱旋的手機發出一串 line 訊息聲。凱旋懶懶的低頭看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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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7

景：王伯璋家中客廳

夜

人：淑媛

△淑媛用遙控器打開電視，並隨手收拾著客廳的各角落。

電視：（O.S.）晚上 10 點 50 分已經發布海上颱風警報，颱風移動速度非常快，預計明天上午會發布陸上颱風警報。

12

△手機傳來簡訊聲音。淑媛點開簡訊。

王伯璋：（手機簡訊）平安抵達營區，勿念。

△淑媛回覆簡訊。

淑媛：(手機簡訊)是「勿唸」，叫我別嘮叨吧！注意安全，切記。

電視：（O.S.）目前花蓮風大雨大，許多民眾被安排必須撤離，讓我們一起來關心颱風最新動向以及造成的……

△牆上時鐘顯示 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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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8

景：村內街道，風雨交加

日

人：王伯璋、軍中弟兄數名

△王伯璋帶領軍中弟兄在村內進行撤離的工作。

△王伯璋挨家挨戶勸導居民。請居民帶著簡單行李坐上軍用卡車。

△王伯璋走過一戶人家，聽見村長和五十多歲婦人說話聲。

村長：這是強烈颱風，海水會倒灌，這房子會被淹沒的。

居民：我住五十多年了，我要保護這房子啦！你叫我退去哪裡？

王伯璋：老人家，這是妳孫子嗎？

△王伯璋一手按住身邊的六歲小男孩肩膀。

居民：我內孫。

王伯璋：（低頭輕聲問）小朋友你怕不怕颱風？

△小朋友點點頭。

王伯璋：阿桑，妳不怕，但是妳孫子怕呀！房子比不上孫子！

妳帶著寶貝孫撤離吧。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村長：對啦！安置中心有吃的，也有很多小朋友一起玩，比在這裡風吹雨打安全多了！

△小男孩拉著阿桑的衣服。

小男孩：（懇求的）阿嬤，我要去安置中心。

△王伯璋趁機牽著小男孩的手，另一手引導向外走動。

王伯璋：來，上車吧，還有位置。

△祖孫上車之後，村長又陸陸續續引導幾位居民上車。

△風雨愈來愈大，村中小路已有些許積水。

△王伯璋看了腕表，時間是 06：45。

S9

景：村內遍布黃土、殘枝

日

人：王伯璋、軍中弟兄數名

△王伯璋走入村內，巡視弟兄們工作情況。

△村長迎面走來。

村長：王旅長，謝謝你們支援，這一大片殘局，真讓我頭痛。

王伯璋：清個一天吧，任務單純，沒問題的。

△弟兄們被安排在村內各處。

△軍用卡車上堆滿枯枝。二名小弟兄吃力的拉著巨大樹幹。

△王伯璋叫住他們。

王伯璋：手套呢？去戴上手套，免得手掌受傷。快去！

△有二位小弟兄在一處大門口幫忙清理街道的黃土。王伯璋見一位小弟兄臉色蒼白。

王伯璋：去旁邊坐著休息，喝些水。注意體能，別累壞了。

△王伯璋抬頭看這平房屋頂，屋頂破了，水管正在漏水。

△老婦人從屋內蹣跚的跑出來。

老婦人：（緊張的）快來快來，我一個木盒子掉到床底下，現在埋在泥巴裡，我拿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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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璋：老太太，您沒有跟著大夥兒一起撤離到安置中心嗎？

老婦人：（著急的）有有有，我忘了重要東西，特地回來拿的！快來幫我！

△王伯璋趕緊跟著老婦人進屋，老婦人指著床底。

老婦人：在床底下，我搆不到。

△王伯璋趴在泥濘地上，身上的迷彩汗衫都沾滿泥巴。王伯璋伸手朝床底挖著，挖出一把一把爛泥，終於抓住老婦人所說的木盒。

老婦人：(欣喜的)太好了，我的寶貝呀！

△老婦人擦拭著木盒上的黃土，小心的掀開木盒蓋子，從裡面拿出一塊項獎牌似的東西，緊握著、擦拭著。

△王伯璋好奇的湊頭去看，是一面勳章，王伯璋腦子裡閃過一個熟悉的景象

（Ins S9-1）。

Ins S9-1

景：三十八年前，王伯璋眷村老家屋內日

人：王榮光(時年四十一歲)、王伯璋（時年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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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榮光穿著軍服，從提袋裡拿出一個絨布盒，小心翼翼的打開盒蓋，一枚金黃色徽章躺在紅色絨布裡，亮晶晶的發出光芒。

王伯璋：（讚嘆的）哇！好好看喔……

王榮光：（得意的）這個徽章很值錢喔！比我的命還值錢。

△王榮光端著絨布盒，讓勳章在伯璋面前晃移。

王榮光：去廚房叫你媽來。

△王伯璋跑出房門。

王伯璋：（O.S.）（興奮的）媽媽，快來……

△鏡頭回到王榮光手上勳章，淡出。

△鏡頭淡入。

老婦人：(喃喃的自言自語)太好了……

△王伯璋看著老婦人。

王伯璋：這位太太，您家裡也有軍中弟兄嗎？

老婦人：沒有……

王伯璋：（疑惑著）那……這面勳章是……

△老婦人不回答，逕自走出屋外。走了幾步，才突然回頭朝王伯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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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這個，是我撿到的。

△王伯璋愣愣的，待在原地自言自語。

王伯璋：（低聲的）哪裡可以撿到這勳章？這是軍人的榮耀啊……

△王伯璋打量著屋內，這屋子只有木椅、木桌，灰色斑駁的牆，算得上是家徒四壁了。

△王伯璋緩緩走出屋外，老婦人正用抹布擦洗勳章。

△王伯璋看著老婦人，發現老婦人左耳耳垂一塊指甲大小的紅色胎記，王伯璋心頭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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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10

景：村子，遍地黃土和殘斷的樹枝

日

人：張仁和、王凱旋

△張仁和揹著攝影機，王凱旋揹著相機。二人並肩而走。

張仁和：謝謝你願意來支援我，我打壞了你的颱風計畫。

王凱旋：拜託，學長找我來我真是超高興的！下次學長有哪個同事要請陪產假，拜託記得找我，就算是來揹器材我也甘心樂意。

△張仁和哈哈大笑。

王凱旋：真的啦……

張仁和：以你的年紀，你的攝影技巧算滿厲害的，不輸給我們單位的人員喔！

王凱旋：(喜出望外)真的!

△張仁和又哈哈大笑。

王凱旋：不過說真的，學長，你這麼優秀，難道不覺得待在軍中的報社很埋沒人才嗎？

張仁和：熱帶叢林，溫帶草原，你選哪一個？我在「熱帶叢林」吃過幾次悶虧，景色單調的「草原」適合我。軍中啊，是一個相對單純的環境。

△張仁和蹲下來綁好鬆脫了的鞋帶。起身繼續說。

張仁和：每次出任務，拍攝軍中弟兄們救災救人的鏡頭，直升機的，大卡車的，橡皮艇的，鏟泥巴的，扛石頭的，拉樹幹的，我總是被鏡頭裡的弟兄們那種流汗專注的神情所感動。那些鏡頭都是值得珍藏的。

△王凱旋點點頭。

張仁和：今天我們去拍國軍救災的影片和照片，你就大膽的拍，相信你的直覺。

王凱旋：是的，學長。我會鎖緊螺絲，好好取鏡，免得下週學長來社團指導的時候，我沒臉見你。

△張仁和再次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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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11

景：北部一處村落，遍地黃土和殘斷的樹枝

日

人：王凱旋、軍中弟兄數名

△軍中弟兄們散落在村中各處，有的清運樹枝，有的鏟除泥巴。每一位都汗流浹背，揮汗如雨。

△王凱旋握住相機，雙眼搜尋著。

蒙太奇：

△清瘦的小弟兄捲起袖子，拿鐵鏟鏟泥，血管爆露，滿臉通紅。

△王凱旋按下快門，「喀擦！」，鏡頭定格成照片。

△幾位年齡二十出頭的弟兄合力移開大樹幹，因用力過度而齜牙咧嘴。

△王凱旋按下快門，「喀擦！」，鏡頭定格成照片。

△一位胖胖弟兄以扁擔運用槓桿原理挖大石頭，因用力而臉紅脖子粗，汗水流滿整張臉。

△王凱旋按下快門，「喀擦！」，鏡頭定格成照片。

△卡車載滿斷枝，正要開動，車輪卻陷入泥濘。弟兄們下車努力推車，被噴出的泥濘弄得全身髒。

△王凱旋按下快門，「喀擦！」，鏡頭定格成照片。

△看見村民扛著沙包，弟兄趕緊跑過去接手。

△王凱旋按下快門，「喀擦！」，鏡頭定格成照片。

△移開相機，看見王凱旋一雙紅著眼眶、蓄滿淚水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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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12

景：辦公室

夜

人：王伯璋

△王伯璋拿起電話，又放下。在辦公室走了一圈。回到電話旁。

△王伯璋拿起電話，猶豫。

△王伯璋撥了號碼。

王仲瑋：（O.S.）喂？

21

王伯璋：仲瑋。

王仲瑋：（O.S.）嘿，老哥。

王伯璋：仲瑋……。

王仲瑋：（O.S.）嘿，怎樣？

△王伯璋猶豫著，吞了口水。

王伯璋：仲瑋……。

王仲瑋：（O.S.）嘿，怎樣？我在聽啊，老哥。

王伯璋：我今天救災，好像看到媽媽了……。

△王伯璋又吞了一口口水。王仲瑋在電話那頭默不作聲。

王伯璋：仲瑋……。

王仲瑋：（O.S.）（微小的聲音）真是夠了。……你打算怎麼樣？

王伯璋：唉，不知道。

王仲瑋：（O.S.）（微小的聲音）有完沒完……。

王伯璋：（嘆了一口氣）唉……

王仲瑋：（O.S.）（氣憤又壓低聲音的）我告訴你，王伯璋，我永遠記得那段日子老爸和我們是怎麼過的。

王伯璋：喂！你現在是跟我生氣嗎？

22

王仲瑋：（O.S.）（氣憤的）我告訴你，王伯璋，你，不、應、該、記、得、她。

王伯璋：仲瑋，你聽我說，她總是媽媽啊！而且她現在……

△電話那頭傳來掛電話「喀！」的聲音。

王伯璋：喂……喂……

△王伯璋放下話筒，望著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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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13

景：王仲瑋家

夜

人：王仲瑋、王榮光

△王仲瑋從冰箱取了一罐啤酒，坐在沙發上喝。

△王榮光從房間走出來。

王榮光：這麼晚，是誰打電話來？

王仲瑋：爸，您還沒睡啊？

王榮光：怎麼看你氣呼呼的。

王仲瑋：沒事，唉，工作上的事。爸，您去睡吧。

王榮光：你是優秀的律師，工作上誰能刁難你。

△王仲瑋不說話了，整張臉因為酒精的緣故紅彤彤的。

△王榮光看著兒子，半晌。

王榮光：今天郵差送來一封訃聞。

△王仲瑋詫異的抬頭看父親。

王仲瑋：誰？陳爸？

△王榮光搖搖頭。

王榮光：是李保平他媽。李媽媽。

△王仲瑋吃驚。

王仲瑋：啊？李媽媽？

△王榮光嘆了一口氣。

王榮光：一個一個走了，老天爺留給我的時間也不多了。我

說兒子，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王榮光從抽屜取出郵差送來的訃聞，交給王仲瑋，就轉身回房間去了。

△王仲瑋接過訃聞，凝視老父親佝僂的背影，將啤酒一仰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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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14

景：村長家

日

24

人：村長、王伯璋

△村長和王伯璋坐在茶車前，村長煮熱水，又拿出一罐茶葉。

村長：（得意的）旅長，我跟你說，這是我老家種的茶，很好喝喔，你給我面子，來，喝喝看。給我稱讚幾句。

王伯璋：謝謝謝謝。我今天來，主要是想知道村子還有需要幫忙的嗎？還有，那天幫村尾那老婦人修整的屋頂有沒有問題？會漏水嗎？

村長：旅長，你們國軍真的是讚啦！把我們村子回復的很快、很乾淨喔！陳嫂的屋子應該也是沒問題。我等一下帶你去看。先喝看看這杯茶。

△村長給王伯璋遞上一杯茶。

村長：那位老婦人，名字是陳招弟，我都叫她陳嫂。聽她講，她從小送人當童養媳，丈夫很早就過世了，婆家嫌棄她命不好，就被趕出家門。流浪流浪，後來跟一位年紀大她十五歲的老男人作伴，他們三年前搬來村裡。老男人生病死了，錢也花光了，現在靠救濟金過日子。

△王伯璋點點頭。

王伯璋：(V.O.)唉，滿口謊言哪！不敢被人知道妳拋家棄子，只好編出坎坷的身世嗎？

△村長又為王伯璋遞上一杯茶。

村長：孤苦伶仃的老人真可憐。

△王伯璋又點點頭。

村長：如果有生養兒女就好了，就不會被婆家嫌棄了，至少有個家。

△王伯璋點點頭。

王伯璋：(V.O.)當初妳愛上的那個俊俏多金的男人呢？妳為他撇下我們，妳遭到報應了嗎？妳也嘗到被丟棄的痛苦嗎？

△王伯璋不知不覺咬緊牙根，捏緊手中的茶杯。

村長：旅長，旅長，你好像很生氣？茶不好喝嗎？我來換！

△村長趕緊起身，從櫥櫃裡拿出另一種茶。

村長：（遲疑的）不過這款茶比較普通喔，比較沒有香氣……

王伯璋：(尷尬的)不是茶的問題。不是茶啦。

△王伯璋放下杯子起身。

王伯璋：村長，你帶我去看看陳嫂，那老婦人，看屋子是不是不漏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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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15

景：陳嫂屋外

日

人：村長、王伯璋、陳嫂

△村長和王伯璋在老婦人屋子外頭，村長正要朝內喊人，正巧陳嫂從屋內出來。

村長：陳嫂，王旅長問妳，屋頂還會漏水嗎？王旅長人很好還特別買了水果來看妳。

陳嫂：啊？不會漏水了啦！

王伯璋：屋頂修好了，水管也接好了，水溝也都清乾淨了，陳嫂妳還需要什麼？儘管說，沒關係，只要我們弟兄能做到的，都會幫忙。

△王伯璋靠近陳嫂，想將手裡的水果送給她。

△陳嫂一眼看見王伯璋軍服上的姓名，先是臉上遲疑的表情，卻立刻後退三步。

陳嫂：（很驚慌的）你們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村長：陳嫂，妳臉色很難看，生病了？

△村長正要伸手去扶，陳嫂已經昏倒，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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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16

景：王伯璋辦公室

夜

人：王伯璋、王仲瑋

△王仲瑋坐在王伯璋的辦公室裡，兄弟二人沉默不語。

王伯璋：小時候，媽媽丟下我們跟野男人跑了，真的是讓我們很難堪啊！

王仲瑋：(苦笑)常常被欺負。

王伯璋：不是常常，是每天。我小五，你小三，每天每天，那個高個子的李臭保都會在村子外的石子路堵我們，記得嗎？還拿石頭丟我們，記得嗎？

△王仲瑋喝一口咖啡，點點頭，又苦笑。

△王伯璋撥開前額的頭髮，露出一道疤痕。王伯璋摸著疤痕。

王伯璋：這道疤痕，就是當初留下的。

△王伯璋喝了一口咖啡。

王伯璋：仲瑋，當初的苦，你沒忘，我也沒忘。

△王仲瑋抬起頭來，兄弟四目相對。

王仲瑋：老哥，你真的能原諒媽媽？她拋棄我們……

王伯璋：我幹軍人二十七年了，跟家人聚少離多，我心裡總是虧欠，每次家人需要我的時候，我都不在家。對於親情，因為擁有的不多，我實在不能捨棄什麼。

王仲瑋：你比我勇敢。你心理比我健全。

王伯璋：仲瑋，你記得爸爸說過的話嗎？在李保平家說的那些，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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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17

景：三十五年前，眷村外石子路

日

人：王伯璋（十歲）、王仲瑋（八歲）、李保平（十歲）、三或四個小學生

△放學了，王伯璋和王仲瑋揹著書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背後有人叫住他們。

李保平：(大聲喊)王伯璋！

△王伯璋兄弟才回頭，冷不防好幾顆小石子朝他們飛過來。

王伯璋：（生氣的）你們竟敢對我們丟石子。

李保平：(嘲笑的)哇！原來你會生氣啊！我以為小烏龜只會縮頭咧！

王伯璋：李臭保，你敢說，可惡！

李保平：快逃喔！小烏龜生氣囉！

△四、五個小孩子滿路上亂跑、亂叫、亂笑。

小孩子們：（戲謔的）小烏龜，別生氣，明天帶你去看戲，看什麼戲，看你媽媽流鼻涕。

王伯璋：(大聲、憤怒)不准你們這樣！

小孩子們：小烏龜，別生氣，明天帶你去看戲。

△王伯璋甩著書包衝入小孩子群裡。

王伯璋：(大聲、憤怒)不准你們這樣！

△李保平撿起一顆石頭，朝王伯璋扔去。石頭不偏不倚擊中王伯璋額頭，額頭立刻迸出血來，王伯璋的臉瞬間一大片血紅色。

△王伯璋頂著一張血臉，仍然奮力甩著書包，大喊。

王伯璋：我不准你們這樣！我不准你們這樣！

小孩子們：（驚慌的）李臭保殺人了，李臭保殺人了。

△小孩們見血嚇壞了，一哄而散。

△王仲瑋大哭，李保平也受到驚嚇，原地呆住。

△王伯璋衝上來，將李保平壓在地上，朝李保平大喊。

王伯璋：我不准你這樣講！我不准你這樣講！

△被壓在地上的李保平目瞪口呆。王伯璋臉上的血，沿著下巴，一滴滴落入李保平張大的嘴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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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18

景：三十五年前眷村，李保平家裡

夜

人：王榮光、王伯璋、王仲瑋、李保平爸爸、李保平媽媽、李保平

△李保平爸爸和媽媽坐在客廳椅子上，李保平跪著，臉頰紅彤彤有五指掌印。

△王榮光帶著王伯璋兄弟踏入李保平家。王伯璋額頭上有紗布。兄弟倆臉擦乾淨了，但，制服沒換，血跡依舊。

△李保平雙親趕緊起身，請王榮光坐下。

李保平父親：老大哥，坐下來，小弟對不起你，小弟沒管好自己的兒子，真是對不住。

李保平媽媽：王大哥，我家保平說，伯璋沒有打他，是保平弄傷伯璋了。我真的…很羞愧。

△保平媽媽走過來看王伯璋的額頭。

△王榮光看著李保平爸爸和媽媽。

王榮光：（平穩的口氣）孩子的媽嫌棄我，我是大老粗，不懂情趣，不懂體貼，又常常不在家，讓她一個人；我啊，又臭又窮，是個徹徹底底的窮光蛋。孩子的媽不能跟我過苦日子，她走了，……

△王榮光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王榮光：（平穩的）我沒有怨她！我祝福她！

李保平爸爸、媽媽：是啊是啊，王大哥說得是。

王榮光：今天，我兩個兒子表現得非常好，我引以為傲。

△王榮光轉頭看著兩個兒子。

王榮光：伯璋、仲瑋，你們記住了：這一輩子，要當英雄！

△王榮光說完，帶著兒子走出去。

△李保平的爸爸瞪著李保平。

李保平的爸爸：（生氣的）丟臉！

△李保平低頭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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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19-a

景：三十五年前眷村，王榮光家裡

日

人：王伯璋、王仲瑋、李保平媽媽

△王伯璋炒了一盤醬油紅蘿蔔，擱在餐桌上。

王伯璋：仲瑋，吃飯。

32

△正在寫功課的仲瑋放下鉛筆。

王仲瑋：我不要吃，每天都是鹽巴炒紅蘿蔔。

王伯璋：胡說，今天不是鹽巴炒紅蘿蔔，今天高級多了，是醬油炒紅蘿蔔。

△王伯璋聞一聞盤子裡的紅蘿蔔。

王伯璋：好香喔，有醬油的香味喔！

△李保平媽媽端了一個盤子走進來，放在餐桌上。

李保平媽媽：來，這是李媽媽做的燉肉，來吃。

王伯璋：李媽媽，我爸爸說，不可以隨便吃別人的東西。

李保平媽媽：等會兒你爸爸回來，我會親自跟他說。你和弟弟正在發育，必須吃點肉啊！

△王伯璋兄弟仍然不動。

李保平媽媽：伯璋，保平欺負你，李媽媽很難過，我們在這村裡，就是一家人，要團結，互相照顧。請你原諒保平，好嗎？

王伯璋：我早就原諒他了。

△李保平媽媽握住王伯璋雙手。

李媽媽：謝謝你，伯璋。

S19-b

33

景：三十五年前眷村，王榮光家裡

日

人：王伯璋、王仲瑋、王榮光

△王榮光回家，看到那盤肉，他坐在餐桌旁看了很久。就把兩個兒子叫過來。

王榮光：想吃嗎？

△兩兄弟點點頭。

王伯璋、王仲瑋：想吃。

王伯璋：李媽媽說，我們住在村子裡，就是一家人，要團結，要互相照顧。他還希望我原諒李保平。我說我已經原諒他了。

王榮光：那就吃吧！記住，我們整個村就是一家人，要惜福，要感恩。懂嗎？

△兄弟倆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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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0

景：王伯璋辦公室

夜

人：王伯璋、王仲瑋

△王伯璋喝了一口咖啡。

34

王伯璋：老爸說，要當英雄。要不是這句話支撐著，我大概會很軟弱吧！

王仲瑋：李保平說，你那一張血臉瞪著他，加上你的血流進他的嘴裡，說多噁心就有多噁心，害他好幾天睡不好，做惡夢，也不敢吃肉。

王伯璋：（笑）我當時真是勇猛。

王仲瑋：老哥，謝謝你總是保護我。

王伯璋：傻話！你腦袋好，什麼問題都難不倒你，我只是體格好，就這樣。

△王仲瑋笑了。

王伯璋：那時候啊，天天吃紅蘿蔔，我現在怕死了紅蘿蔔。

王仲瑋：不過小時候吃多了紅蘿蔔，真的就沒近視耶。

王伯璋：李媽媽對我們很好，三天兩頭燉肉給我們吃。

王仲瑋：還有張大嬸、朱媽媽、戴媽媽，也常常讓我們去他們家裡吃飯。

王伯璋：那真是一段充滿人情味的日子。

王仲瑋：（笑得很開心）你記得黃大嬸嗎？她還想介紹她表妹給我們當新媽媽，記得嗎？

35

王伯璋：當然記得，我那時真的想要有新媽媽，我們就可以脫離醬油炒紅蘿蔔的日子啦！哈哈。

王仲瑋：可是老爸不要。

王伯璋：老爸是對的。我們家太窮了，別讓人跟著受苦。

王仲瑋：沒有媽媽的日子，我們很苦。

王伯璋：沒有媽媽的日子，我們很苦，老爸則是又酸又苦。

△不知怎麼，窗外竟傳來幾聲雷響，隨後下起雨來。

王伯璋：仲瑋，你是因為媽媽離開我們，所以就不婚了，是吧？

△王仲瑋聳聳肩，苦笑。

王仲瑋：也不知道為什麼，對女性失去信任。

王伯璋：台大法律系畢業，律師耶，單身太可惜了。你像媽媽，長得好看又聰明，好基因不傳承，太可惜了。

△王仲瑋無奈的笑著。

△王伯璋喝了一口咖啡，深深吸了一口氣。

王伯璋：仲瑋，媽媽她，住院了。

△王仲瑋看著哥哥，沒有說話。

王伯璋：可能是癌症。

△王仲瑋眼眶一紅，看著窗外淅淅落下的雨。

36

王伯璋：你知道嗎？從老爸那裏偷走的勳章，媽媽還好好的保存著。

△窗外的雨停了，傳來好大聲的蛙鳴。

王伯璋：仲瑋，我們都老了，爸爸變成老爸，我們變成老哥、老弟，媽媽她，也變成老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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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1

景：四十一年前眷村王榮光屋子裡

日

人：陳美莉（時年二十三歲）、王伯璋（時年四歲)、王仲瑋（時年二歲）、一群眷村小孩

△王伯璋和一群小孩子手裡拿著紙風車在村子裡奔跑著，紙風車快速的轉啊轉。

△王仲瑋手裡也握著紙風車，小小個子努力的跟著跑。

王仲瑋：（大聲叫）哥哥！等我！

△王伯璋和小孩子們在巷弄裡跑著，在王仲瑋眼前轉彎不見了。

△王仲瑋著急地哭了。

王仲瑋：哥哥！

37

△王仲瑋跌了一跤，趴在地上大哭，手裡還握著紙風車。

△有人快步走近，抱起王仲瑋，讓他趴在肩頭上。

△王仲瑋一邊啜泣，一邊用手指頭揉搓著母親的紅色耳垂。

陳美莉：（伸長脖子大喊)王伯璋，你弟弟跌倒啦！

△陳美莉拍去王仲瑋膝蓋上的碎石子、沙子，慢慢走回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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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2

景：四十年前眷村王榮光屋子裡

日

人：陳美莉（時年二十四歲）、王伯璋（時年五歲)、王仲

瑋（時年三歲）

△陳美莉站在餐桌旁，王伯璋坐著，王仲瑋則站在餐椅上。

兄弟倆好奇地盯著母親手上正在做的事。

△餐桌上一根蠟燭燃燒著，陳美莉拿著一根湯匙，在湯匙上放一些糖粉、小蘇打粉，用食指攪拌一下。

△陳美莉把湯匙拿到燭火上加熱，湯匙上的糖粉融化、膨脹，變成一塊膨糖。

△王伯璋、王仲瑋開心地拍手大笑。

王仲瑋：我要吃，媽媽給我，給我。

 

△陳美莉將湯匙給仲瑋，順手撫平仲瑋頭上的髮絲。

△陳美莉重複做了一個膨糖給伯璋，順手摸摸伯璋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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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3

景：三十九年前眷村，王榮光屋子外

日

人：陳美莉（時年二十五歲）、王仲瑋（時年四歲）、王伯璋（時年六歲）

△陳美莉晾衣服，洗衣桶擱在腳邊。

△王仲瑋蹲在一旁，玩地上的小石子，將小石子拼成圖案。

△蟬聲響亮。

△王伯璋從外頭跑進來。只見伯璋汗流滿面，高高舉起手裡的玻璃罐。

王伯璋：媽媽，妳看！

△陳美莉蹲下來仔細看玻璃罐，罐子裡幾隻小蝌蚪游動。

△陳美莉轉頭張大眼睛瞪著王伯璋。

陳美莉：你又跑到河邊啦！我不准你跑到河邊玩！

△王伯璋趕緊收起玻璃罐，跑進屋子裡。

陳美莉：（高聲喊）王伯璋，你好好給我罰站！不聽話！河邊太危險啦！

△陳美莉繼續晾衣服，嘴裡叨叨念著。

陳美莉：不聽話，太危險了。

王仲瑋：媽媽看，是飛機。

△仲瑋指著地上用小石子排好的飛機圖案。

△陳美莉蹲下來看著飛機圖案，摸摸仲瑋的頭。

陳美莉：仲瑋乖，媽媽最放心你。

△天空一架戰鬥機「咻！」的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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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4

景：三十八年前眷村外石子路

日

人：陳美莉（時年二十六歲）、王仲瑋（時年五歲）

△陳美莉騎著單車，後面載著仲瑋，菜籃子裡有青菜、豆腐和雞蛋。

△一輛單車「吱吱軋軋」超過陳美莉，是麥芽糖小販。

陳美莉：（高聲喊）嘿！麥芽糖！

△麥芽糖小販「嘎！」煞車，轉頭。

40

陳美莉：買麥芽糖！

△幾分鐘後，麥芽糖小販跨上單車往前騎走。王仲瑋坐在陳美莉單車後座，舔著手上的麥芽糖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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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5

景：約三十五年前眷村外石子路

日

人：王伯璋（時年十歲）、王仲瑋（時年八歲）

△放學後，王伯璋、王仲瑋揹著書包走在石子路上。

△一輛單車「吱吱軋軋」超過兄弟倆，是麥芽糖小販。

△王伯璋摸摸褲袋，有個硬幣形狀突出。

王伯璋：（高聲喊）嘿！麥芽糖！

△麥芽糖小販「嘎！」煞車，轉頭。

△王伯璋一邊往褲袋裡掏， 一邊跑向小販。

王伯璋：買麥芽糖！

△幾分鐘後，麥芽糖小販跨上單車往前騎走。王仲瑋走在王伯璋身邊，手上拿著麥芽糖棒。

△不多久，王仲瑋一邊舔著麥芽糖，一邊抽抽噎噎哭著，王伯璋回過身來，拍拍仲瑋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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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6

景：學校攝影社社團辦公室

日

人：張仁和、王凱旋

△張仁和坐在社團辦公室裡，翻閱著手上的雜誌。

△王凱旋揹著背包，匆匆忙忙跑進來。

王凱旋：學長，有什麼事急著找我，不能在 line 裡面說。

張仁和：這個，還給你。

△張仁和將一包牛皮紙袋交給王凱旋。

王凱旋：什麼東西？

△王凱旋倒出牛皮紙袋裡的東西，是一卷膠卷，以及幾張照片。

王凱旋：救災照片，我拍得不好嗎？……

△王凱旋疑惑的看著張仁和。

張仁和：凱旋，這幾張照片，你拍得很好，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總之，光線、聚焦、構圖，這些物理性條件、技術性條件你都充分掌握了，還有一個，是一般人拍攝時很難表現的東西，你不僅掌握住了，還非常飽滿。

王凱旋：是什麼？

張仁和：情感。這幾張照片蘊含了飽滿的情感。

△張仁和慎重的翻看桌上的照片，繼續說。

張仁和：凱旋，這幾張照片，讓人心理產生化學反應，所以，讓它們充當新聞照片太可惜了，我建議你，參加比賽。

△王凱旋摀住自己的嘴巴，不可置信的樣子。

王凱旋：參加比賽？我可以嗎？

張仁和：是的，就是參加比賽。來，看看報名簡章，看看報名方法。

△張仁和打開簡章，和王凱旋興高采烈的討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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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7

景：病房

日

人：陳美莉、王伯璋、王仲瑋

△陳美莉在病床上睡著，王伯璋、王仲瑋站在床邊。

王仲瑋：真的是媽媽，那紅色的耳垂。

王伯璋：吃了很多苦，身形都變了。

王仲瑋：沒想到她回花蓮了。

王伯璋：眷村改建之後，她也許想回來，卻找不到我們，也找不到老爸。

△陳美莉慢慢睜開眼睛。

王伯璋：我是王伯璋，這是弟弟，王仲瑋。

△陳美莉趕緊別過頭去。

王伯璋：媽，……

△陳美莉一直搖頭，聽得見啜泣聲。

王伯璋：媽，妳不是陳招弟，妳也不是苦命的童養媳，妳是陳美莉，是我們的媽媽。

王仲瑋：媽，辛苦妳了，我會照顧妳。

△陳美莉一直搖頭，用雙手摀住臉龐，啜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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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8

景：病房

夜

人：王仲瑋、陳美莉、護理師

△王仲瑋來病房，陳美莉睡著。

△王仲瑋將手裡的營養品放在桌上，看著熟睡的母親，母親氣色好多了。

△王仲瑋拉了一張椅子坐下。護理師推著藥車進入，王仲瑋趕緊起身。

護理師：這是今天第二次的藥，體溫脈搏血壓量過了，嗯，很正常。

王仲瑋：謝謝謝謝。

△護理師查看點滴，在記錄板上寫了什麼，準備推車離開。

護理師：你們是母子吧！一看就知道，很像啊！

△護理師一邊走出去一邊用手指在臉龐畫圈、說著。

△王仲瑋的手機鬧鈴響了。

王仲瑋：媽，有個會議我不能遲到，我明天再來。……還有，老爸知道了……

△王仲瑋起身離開。陳美莉慢慢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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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9

景：病房

日 人：陳美莉、王榮光

△陳美莉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坐起身喝水。

△一個人影走進來，雙眼銳利的盯著陳美莉。陳美莉雙頰瞬間脹紅，手上的水杯差點掉落。一些水灑出來，陳美莉慌亂的用被子擦乾。

△王榮光拉了椅子，坐在陳美莉面前。

△王榮光清清嗓子，挺直腰桿。

王榮光：我說妳，苦日子也夠了。

△陳美莉摀住臉，哭泣著。

王榮光：我什麼都不怪妳，妳為我生了兩個好兒子，這足夠我感謝妳一輩子了。

△陳美莉還是哭泣著。

王榮光：相信我，挺過去就是福氣。

△陳美莉啜泣著，從枕頭下取出勳章，還給王榮光。

王榮光：還是一樣亮晶晶啊！

△王榮光將勳章拿在手中晃了晃。

王榮光：貨真價實，真材實料，軍人的榮譽啊！

△王榮光好像想到了什麼。

王榮光：我說，這勳章很值錢，很值錢，妳就偷了、跑了。真是的……妳該不會想當掉它吧？我說，這勳章比我的命值錢……

△陳美莉突然不哭了。

陳美莉：傻呀！我偷它不是因為它值錢，是因為……因為我……，我捨不得你們……

△王榮光就這麼愣住了，眼眶也隨即紅了起來。

△王榮光趕緊清清喉嚨，乾咳幾聲。

王榮光：我說妳，好好的把身體養好。我們的兒子，都是有

出息的，都是這樣的。

△王榮光豎起大拇指。

△陳美莉止住淚水，眼神發亮。

陳美莉：我看到了，一個像你，一個像我。

△王榮光從提袋裡拿出紙本，攤開給陳美莉看。

陳美莉：這是……？戶口名簿？

△戶口名簿上仍留著陳美莉的名字。稱謂：妻

王榮光：撐過去了，就是福氣。……家，還在，等妳。

△陳美莉摀住臉，又哭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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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30

景：攝影比賽成果展覽會場

日 人：王伯璋、李淑媛、王凱旋

47

△頒獎會場，王凱旋正在台上受獎，台下的鎂光燈閃了好幾次。

△王伯璋和李淑媛欣賞著攝影作品，走到王凱旋的作品前面。

△牆上展示著：

第一名

攝影者：王凱旋

主題：示愛

李淑媛：救災。示愛。凱旋這主題名稱取得真恰當啊！

王伯璋：淑媛，妳生兒子的時候，我在跟老百姓示愛；妳生女兒的時候，我仍然在跟老百姓示愛；颱風夜我都不在家，除夕夜也要留守，唉唷，我總是在跟老百姓示愛，我啊，真是不及格老公！

李淑媛：少來，你心裡滿滿的紀律、榮譽，哪裡有我的影子？

我太了解你了。

△淑媛拍拍自身胸口。

淑媛：你看我，我自立自強！

王伯璋：妳知道的，如果沒有紀律、榮譽，我的人生打從一開始就會隨波逐流，撐不到現在，對吧！

△李淑媛和王伯璋注視彼此，相視而笑。

△不知何時王凱旋已站在父母身旁，舉起相機。

△王伯璋夫婦聽見相機「喀嚓！」聲，是王凱旋朝著父母按

下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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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31

景：靈骨塔內

日

人：王榮光

△玉白色的骨灰罈整潔明亮，上頭貼著美麗少婦的照片。罈身寫著：先室王陳美莉夫人之靈。

△王榮光注視骨灰罈，伸手撫摸骨灰罈，除此沒有任何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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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32-a

景：山水之間靈骨塔外

日

人：王伯璋、王仲瑋、李淑媛、王凱旋、王凱欣、王榮光

△王伯璋一家和王仲瑋在停車場等父親。

王凱欣：叔叔，我真的要成為你的學妹了！臺大！

△凱欣說臺大時，故意將眼睛睜的得很大。

王仲瑋：恭喜妳，妳一定能成為無國界醫生。

王仲瑋：凱旋，你轉系的事如何？

王凱旋：我有報名喔！下星期考試，……

△王凱旋雙手合十，作祈禱狀。

王凱旋：希望能轉成。

王仲瑋：你就要成為藝術家了。我們這一板一眼的家庭，竟

然有藝術家誕生，真是不可思議啊！

S32-b

景：山水之間靈骨塔外

日

人：王伯璋、王仲瑋、李淑媛、王凱旋、王凱欣、王榮光

△王伯璋和妻子在停車場週邊散步。

王伯璋：媽媽的腫瘤已經是末期了，幸好，結束之前全家團聚了，那感覺好像……

李淑媛：找到最後一片拼圖。

王伯璋：嗯，就是這樣，最後一片拼圖，完整了。

李淑媛：媽媽受了不少苦，老爸一定很捨不得。

王伯璋：一定是的。

△王榮光走下階梯之後，對兒孫們招招手。

王榮光：咱們，回家囉！

△兒孫們邁開腳步朝王榮光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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